大观园最蠢婆子,居然出在潇湘馆,世道就是这么荒诞

一个蠢得不可理喻、匪夷所思,蠢到无厘头的婆子:夏婆子。小戏子藕官的干娘,怡红院小丫鬟春燕的姨妈,和春燕母亲何婆子是亲姐妹。

捋一下这个婆子的经历,大略如下:

先是在家里,无所收益,穷困潦倒。用春燕的话说,就是“老姐儿两个在家抱怨没个差使,没个进益”。

后来,夏婆子被分到梨香院服役,给藕官当了干娘。有了这份工作,自然就有工资收入。

贾府的仆役,吃穿住用都是公费的。不可能饿着他们,米面菜肉的采买,都是往多里预算。吃不完的都被婆子们带回家,一家子都够了。

梨香院的婆子也要当跑腿买办。但她们跑出去代买东西,都会加钱赚差价,买来的还是不能要的劣质货。这种现象,连在贾府内部都一样,所以敏探春兴利除宿弊,就把这一项直接给砍了:

平儿笑道:“买办买的是那样的,他买了好的来,买办岂肯和他善开交,又说他使坏心要夺这买办了。所以他们也只得如此,宁可得罪了里头,不肯得罪了外头办事的人。姑娘们只能可使奶妈妈们,他们也就不敢闲话了。”探春道:“因此我心中不自在。钱费两起,东西又白丢一半,通算起来,反费了两折子,不如竟把买办的每月蠲了为是。”

而这么跑一趟腿,还要收小费。有钱的馆舍都这样,比如贾芸送宝玉白海棠,抬花的小子6钱银子,通报帮忙的婆子300钱,每人150钱。

又见后门上婆子送了两盆海棠花来。袭人问是那里来的,婆子便将宝玉前一番缘故说了。袭人听说便命他们摆好,让他们在下房里坐了,自己走到自己房内秤了六钱银子封好,又拿了三百钱走来,都递与那两个婆子道:“这银子赏那抬花来的小子们,这钱你们打酒吃罢。”

就是这两个婆子,袭人吩咐她们去后门上喊小厮雇一辆车——就这么个事儿,回来也要领小费:

袭人笑道:“有什么差使?今儿宝二爷要打发人到小侯爷家与史大姑娘送东西去,可巧你们来了,顺便出去叫后门小子们雇辆车来。回来你们就往这里拿钱,不用叫他们又往前头混碰去。

蘅芜苑的婆子冒雨给黛玉送燕窝,也得了几百钱。

黛玉听说笑道:“难为你。误了你发财,冒雨送来。”命人给他几百钱,打些酒吃,避避雨气。那婆子笑道:“又破费姑娘赏酒吃。”说着,磕了一个头,外面接了钱,打伞去了。

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银才500钱,婆子跑个腿就几百。

梨香院是贵妃的脸面,又是贾府的体面,不差钱。贾蔷哄龄官,买个雀儿就一两八钱银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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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戏子们也都有月钱,虽然没有明写多少,但都是交给干娘收着。理论上是她们小,不会支配钱财,但实际上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吗,到了婆子手里,还想让她们再拿出来?

东一项西一项进益凑起来,婆子的存钱罐越来越满。用春燕的话来说,“这几年着实宽裕了”。

按说,这等婆子,对认在自己这里的小戏子,就算不当女儿疼爱,也该结成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。你把小戏子伏侍好了,彼此关系好了,一直妥妥当当的给她当干娘,就能一直保有这份收入,大家彼此,和谐共赢,有什么不好?

结果呢,偏不。

分明是穷人,却长了个饕餮的心,得陇望蜀,贪得无厌,贪心不足蛇吞象。拿了人家的钱,还百般克扣,跑上一趟腿,就怨天怨地。

第五十八回,小戏子们遣散,各自分房,有了主子。书里明写,这么安排的本意就是护着她们,不让她们再受干娘们欺负的意思:“如今散了学,大家称了愿,也有丢开手的,也有心地狭窄犹怀旧怨的,因将众人皆分在各房名下,不敢来厮侵”。

但是即使到了大观园,这帮干娘还要继续欺负人。

芳官的干娘,帮她洗头也不愿意,先偏向自己的亲女儿:“偏又先叫了他亲女儿洗过了后,才叫芳官洗”。

可见藕官吐槽这帮婆子,一点都没错:“有什么仇恨?他们不知足,反怨我们了。在外头这两年,别的东西不算,只算我们的米菜,不知赚了多少家去,合家子吃不了,还有每日买东买西赚的钱。在外逢我们使他们一使儿,就怨天怨地的。你说说可有良心?”

要说芳官那个干娘何婆子,偏向偏疼亲女儿,还算是有点事出有因,这藕官干娘夏婆子,就完全是莫名其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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藕官烧纸,是小戏子们到了大观园后的第一场风波,而举报者就是夏婆子。

这举报行径就很无厘头:看到藕官烧纸,就算是藕官行为不妥吧,你不说自己上前阻止,却偷偷飞跑去告黑状。就算领导知道了,把藕官抓了去责罚一顿,能给你什么好处?再,如果领导火大了,直接把藕官撵出去,又能给你什么好处?

告状之后,立马来恶狠狠的拖拽藕官走——凶神恶煞的,有必要吗?

而且是真动手:“恶恨恨走来拉藕官”“说着,拉了袖子,就拽着要走”。以至于宝玉想护着藕官,不得不也跟着动手:“宝玉忙把藕官拉住,用拄杖敲开那婆子的手”。

芳官干娘对她,也是上手就打,一言不合,就是“便向他身上拍了几把”。而且不但对芳官,就是对亲女儿也打:“他娘也正为芳官之气未平,又恨春燕不遂他的心,便走上来打耳刮子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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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真野蛮得可以,但是没有谁天生就懂规矩。以贾府的角度,对于仆役下人的行为培训,是必不可少的,否则就不是“礼出大家”,整个都得成了闹嚷嚷的三教九流集散地。

鸳鸯、袭人、平儿等十几个大丫鬟,之所以有那等地位,正因为她们自小就在贾府接受了严格培训,懂得贾府的规矩。她们“从小儿什么话儿不说?什么事儿不作”“咱们从小儿都是亲姊妹一般”,就是自幼在贾府接受培训的写照。

(搞笑死了,自打说了一个平儿自幼被卖到贾府,又被送给凤姐,再作为凤姐陪嫁,随凤姐回到贾府——留言区可谓傻叉乱飞,一个个的死钻牛角尖拔不出来,只认定凤姐的陪嫁只能是王府土生土长,别的什么都听不进,如此这般的脑回路,拜托您赶紧划出去取关,大道通天各走一边,行吗?)

如此这般,未经培训、没有过渡,就直接把大大小小几十人撒进大观园,其实是个极其草率的决定。小戏子们没有接受过丫鬟培训,既不会针黹,也不会伏侍人,放到大观园只会玩:“当下各得其所,就如倦鸟出笼,每日园中游戏。众人皆知他们不能针黹,不惯使用,皆不大责备。其中或有一二个知事的,愁将来无应时之技,亦将本技丢开,便学起针黹纺绩女工诸务”——从后文来看,这一二个懂事的,不外乎文官、茄官两个,其余几个,基本都缺少当丫鬟的觉悟。

夏婆子们呢,正经本事没有,坏心眼子倒不少,结果就是天坑地坑连环坑:坑别人、坑贾府、坑自己。

夏婆子可巧和搅家星夏金桂同属本家“夏”。不知是否有意呼应,但这夏婆子,也真是搅得一手好屎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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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来看夏婆子抓藕官,没等得逞,节外生枝——来了宝玉搅局。

话说这一出,有人认为宝玉这是让黛玉当背锅侠,进而洗白宝钗在滴翠亭“金蝉脱壳”、甩锅黛玉的行径。说你看都是让黛玉背锅,要说宝钗是陷害黛玉,那宝玉也是。

钗粉的逻辑,永远这么感人,自己洗不白,就拖别人一起背黑锅,反正大家一起黑,就显不出钗宝宝的黑了呗。

问题在于,滴翠亭是纯甩锅,纯纯给黛玉甩了个无妄之灾,和藕官这事有任何可比性吗?

且看宝玉替藕官解围的几步走:

藕官被夏婆子逮到,立刻就要被拖走,但宝玉也不知道藕官在干什么,只能先把婆子赶走再说,于是——

宝玉忙道:“他并没烧纸钱,原是林妹妹叫他来烧那烂字纸的。你没看真,反错告了他。”

说宝玉这是给黛玉挖坑的,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,这时候的藕官,就是潇湘馆的丫鬟,伏侍黛玉是她的本分,黛玉给她安排事情,也是黛玉的权力?

宝玉的说辞,无非就是说,藕官做的是她分内的事,根本不违规,婆子闹个乌龙,也不是什么大事,翻篇就完了呗。

然而这夏婆子一点眼力劲也没有,主子已经明确要护着藕官了,她不说借坡下驴,还要嘴硬斗狠:

那婆子听如此,亦发狠起来,便弯腰向纸灰中拣那不曾化尽的遗纸,拣了两点在手内,说道:“你还嘴硬,有据有证在这里。我只和你厅上讲去!”说着,拉了袖子,就拽着要走。

非要宝玉放大招:

宝玉忙把藕官拉住,用拄敲开那婆子的手,说道:“你只管拿了那个回去。实告诉你:我 夜作了一个梦,梦见杏花神和我要一挂白纸钱,不可叫本房人烧,要一个生人替我烧了,我的病就好的快。所以我请了白钱,巴巴儿的和林姑娘烦了他来,替我烧了祝赞。原不许一个人知道的,所以我今日才能起来,偏你看见了。我这会子又不好了,都是你冲了!你还要告他去。藕官,只管去,见了他们你就照依我这话说。等老太太回来,我就说他故意来冲神祗,保佑我早死。

这下怂了——

那婆子听了这话,忙丢下纸钱,陪笑央告宝玉道:“我原不知道,二爷若回了老太太,我这老婆子岂不完了?我如今回奶奶们去,就说是爷祭神,我看错了。”宝玉道:“你也不许再回去了,我便不说。”婆子道:“我已经回了,叫我来带他,我怎好不回去的。也罢,就说我已经叫到了他,林姑娘叫了去了。”宝玉想了一想,方点头应允。那婆子只得去了。

看清楚了没?形势已经逆转,需要找借口的是夏婆子本婆,需要摘麻烦的也是夏婆子本婆。“就说是爷祭神,我看错了”——这话没法说,因为和“原不许一个人知道”矛盾,如果跑到厅上去说,就全乱套了,追究起来,倒霉的显然还是夏婆子本婆。宝玉倒是够意思,都知道“二爷若回了老太太,我这老婆子岂不完了?”却也没想要把夏婆子置于死地。

夏婆子脑筋倒是快,又找个借口“我已经叫到了他,林姑娘叫了去了”,从“宝玉想了一想”看,显然宝玉也不认为这是个完美说辞,但是他也没想出更好的法子来,于是就点个头算了。

——以上,和宝钗的甩锅,有任何可比性?就这,钗粉还要四处出征,拉踩引战,结果不过是自取其辱,纯属活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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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里写到,“将梨香院内伏侍的众婆子一概撤回,并散在园内听使”;“这干婆子原系荣府三等人物,不过令其与他们浆洗,皆不曾入内答应,故此不知内帏规矩。今亦托赖他们方入园中,随女归房”。

所以藕官被分在潇湘馆当丫鬟,夏婆子也跟着她在潇湘馆当仆役;芳官被分到怡红院,何婆子欺负她,被芳官抱怨:“我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你拿着,沾我的光不算,反倒给我剩东剩西的”。

也就是说,直到这时候,这些干娘婆子,和她们名下的干女儿,还是利益共同体。而且按理说,这帮婆子根本就没资格进大观园,正是因为和众女伶的绑定关系,才得以进去,说她们是沾了这帮女孩子的光,一点都没冤枉她们。

别的罢了,搞得水火不容,彼此拆对,自然就没月钱拿了,这个账也不知道算?

就像麝月弹压芳官干娘何婆子:“他不要你这干娘,怕粪草埋了他不成?”

何婆子立刻就算了一笔账:“生恐不令芳官认他做干娘,便有许多失利之处,故心中只要买转他们”。

何婆子吃了个教训,立刻拐弯,而她这亲姐夏婆子,却誓要一条道跑到黑,牛角尖钻到底。想方设法千方百计,一定要给藕官点颜色看看,要给小戏子们一点颜色看看。

这是什么脑回路?死活就不想想:小戏子们倒霉,她不但没半点好处,还要跟着吃挂漏,自己挖坑埋自己,蠢就一个字。

多么有意思……下一步,这夏婆子,居然跑去挑唆赵姨娘闹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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蘅芜苑的蕊官送了芳官一包蔷薇硝,贾环看见了也想分一点。芳官看重蕊官馈赠,不想转送,就要拿自己的送贾环,不想自己的却没了,急忙之中,便给了贾环一包茉莉粉。

就这么点事,赵姨娘又生气了,非说芳官看不起贾环,要来教训她。

然后,夏婆子就冒出来了。

夏婆子道:“我的奶奶,你今日才知道,这算什么事。连昨日这个地方他们私自烧纸钱,宝玉还拦到头里。人家还没拿进个什么儿来,就说使不得,不干不净的忌讳。这烧纸倒不忌讳?你老想一想,这屋里除了太太,谁还大似你?你老自己撑不起来;但凡撑起来的,谁还不怕你老人家?如今我想,乘着这几个小粉头儿恰不是正头货,得罪了他们也有限的,快把这两件事抓着理扎个筏子,我在旁作证据,你老把威风抖一抖,以后也好争别的礼。便是奶奶姑娘们,也不好为那起小粉头子说你老的。”赵姨娘听了这话,益发有理,便说:“烧纸的事不知道,你却细细的告诉我。”夏婆子便将前事一一的说了,又说:“你只管说去。倘或闹起,还有我们帮着你呢。”赵姨娘听了越发得了意,仗着胆子便一径到了怡红院中。

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逻辑。

就看她的歪理基础:“乘着这几个小粉头儿恰不是正头货,得罪了他们也有限的”,果然不懂,真该让麝月给她上一课:“你看满园子里,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?便是你的亲女儿,既分了房,有了主子,自有主子打得骂得,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,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?都这样管,又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?越老越没了规矩!”

这点儿道理,夏婆子不懂,赵姨娘熬了半辈子油,居然也不懂……居然就能如此被挑唆了去。

只能说:智商是硬伤,人笨事皆难,赵姨娘就这素质,能在贾府混了半辈子不倒,靠的不是大脑,是肚皮……

结果当然是一地鸡毛,乱七八糟,赵姨娘报仇没报成,反倒被芳官的友军藕官、蕊官、葵官、荳官一拥而上,掩杀过来,围殴一顿,怡红院最火爆的一幕,就此上演:“荳官先便一头,几乎不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跌”“蕊官藕官两个一边一个,抱住左右手;葵官豆官前后头顶住,四人只说:‘你只打死我们四个就罢!’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,哭得死过去。”

搞成这样,夏婆子呢?

刚说完“倘或闹起,还有我们帮着你呢”,然而真闹起了,帮赵姨娘没有嘞?

没有,遁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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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事闹得不小,直接惊动当时的所有管家主子:“当下尤氏、李纨、探春三人带着平儿与众媳妇走来,忙忙将四个喝住。问起原故,赵姨娘便气的瞪着眼粗了筋,一五一十说个不清”。

于是形势立刻变得微妙:“尤李两个不答言,只喝禁他四人。探春便叹气”。

谁都不傻,在场的都会算账:芳官是宝玉的人,藕官是黛玉的人,蕊官是宝钗的人,葵官是湘云的人,荳官是宝琴的人。

什么叫法不责众,什么叫打狗要看主人面,这就是。小戏子们的几个主子,不是贾府的亲戚客人,就是贾母的心肝宝贝,等于大观园里惹不起的人全凑一块了。甚至还包括探春自己的艾官,和她们也是一伙的。探春嫌赵姨娘丢人,但唯一能出气的方式,就是找“挑唆”的人——

这里探春气的和尤氏李纨说:“这么大年纪,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。这是什么意思,值得吵一吵,并不留体统,耳朵又软,心里又没有计算。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,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。”越想越气,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。

绕来绕去,夏婆子当然就藏不住了。

可巧艾官便悄悄的回探春说:“都是夏妈和我们素日不对,每每的造言生事。前儿赖藕官烧纸,幸亏是宝玉叫他烧的,宝玉自己应了,他才没话说。今儿我与姑娘送手帕去,看见他和姨奶奶在一处说了半天,嘁嘁喳喳的,见了我才走开了。”探春听了,虽知情弊,亦料定他们皆是一党,本皆淘气异常,便只答应,也不肯据此为实。

探春当然知道,处罚夏婆子,等于逞了一群小戏子的脸

,而小戏子们得意,又等于给赵姨娘脸上抹灰,探春总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。

再者,夏婆子是潇湘馆的仆役,为这么个事责罚,尺度很难掌握。按说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是正常的,但是那样的话,不免黛玉脸上又不好看。拿宝玉扎筏子,探春不含糊,拿黛玉来,可就不太好说。

有意思不,夏婆子饶是又蠢又坏,却连句重话也不曾有。

而对于黛玉来说,才叫人在家中坐,锅从天上来。

什么都不知道,什么都没说,什么都没做,她的丫鬟和婆子,就把宝玉、赵姨娘、探春,所有的当家人,都搅和了一个遍。世道之荒诞,可见一斑。

那句话咋说的来着——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。

而黛玉显然也没有精力和心思,去对付这些破事。心气不在于此,就她那个健康状态也受不了,“美人灯,风吹吹就坏了”。所以,宝二奶奶什么的,注定与黛玉无缘,最大障碍,就是她那一身的病。连她自己都知道:“你我虽为知己,但恐自不能久待;你纵为我知己,奈我薄命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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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说赵姨娘大闹怡红院,这事还有后续。

那夏婆子,还有个外孙女蝉姐儿

在探春那里当差——她都有可以当差的外孙女了,她亲姐妹何婆子的女儿春燕,离谈婚论嫁还早着。可见这夏婆子不但是何婆子的姐姐,而且年岁还大不少。

于是,兜兜转转,艾官找探春告状的事,又传回了夏婆子耳朵里。探春没要把她怎么样,她自己又沉不住气了,心思机变,还比不上她的外孙女。

夏婆子听了,又气又怕,便欲去找艾官问他,又欲往探春前去诉冤。蝉儿忙拦住说:“你老人家去怎么说呢?这话怎得知道的,可又叨登不好了。说给你老防着就是了,那里忙到这一时儿。”

可能这次被告,终于吓住了她,之后夏婆子就销声匿迹,直到小戏子们被王夫人彻底赶出大观园。

夏婆子和藕官,一对冤家也终于解绑,尽管是以极其惨烈、鱼死网破的架势。第七十七回。王夫人闯进怡红院,把芳官拎出来训斥一番,然后喝命:“唤他干娘来领去,就赏他外头自寻个女婿去吧。把他的东西一概给他。”又吩咐上年凡有姑娘们分的唱戏的女孩子们,一概不许留在园里,都令其各人干娘带出,自行聘嫁。一语传出,这些干娘皆感恩趁愿不尽,都约齐与王夫人磕头领去。

就这样,小戏子们被当成个物件,直接送给了干娘。所谓“自行聘嫁”,不过是她们可以被干娘们再卖一次,趁机赚些聘礼彩礼,或者直接卖给大户人家做小。

结果就是——芳官们抵死不从,宁可剪了头发当尼姑,也绝不肯听从这几个婆子摆布。

芳官等三个的干娘走来,回说:“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赏了出去,他就疯了似的,茶也不吃,饭也不用,勾引上藕官蕊官,三个人寻死觅活,只要剪了头发做尼姑去。我只当是小孩子家一时出去不惯也是有的,不过隔两日就好了。谁知越闹越凶,打骂着也不怕。实在没法,所以来求太太,或者就依他们做尼姑去,或教导他们一顿,赏给别人作女儿去罢,我们也没这福。”……这三个女人听了出去,果然将他三人带来。王夫人问之再三,他三人已是立定主意,遂与两个姑子叩了头,又拜辞了王夫人。

藕官就这么走了,再也没看夏婆子一眼,一对冤家终于解绑。而在婆子们看来,就是到手的一大笔钱飞了,只能无可奈何:“我们也没这福”。

真应了第二回贾雨村的评判:“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,断不能为走卒健仆,甘遭庸人驱制驾驭,必为奇优名倡”。

PS:87电视剧里把个芳官出家拍得十分委屈,又把个惜春出家拍得毅然决然,奔赴光明前途了一样,再次对刘姥姥的好心置之不理,拂袖而去。

大观园最蠢婆子,居然出在潇湘馆,世道就是这么荒诞(图8)

大观园最蠢婆子,居然出在潇湘馆,世道就是这么荒诞(图8)

每次看到,都觉得很雷:虽然尼姑庵也都那么回事,可好歹讲个众生平等,都是刚剃头的新尼姑(所以拍个芳官“带发出家”是几个意思,另一个妙玉?),芳官们和惜春,都是一码齐。怎么看,芳官们也不亏:之前头上主子一层又一层,还要个三等婆子当干娘,自己只是奴才的奴才,如今顶上只有一个师父,再怎么,也不会比那王府牢坑绳套更多;况且都是已经是被撵出去的,在尼姑庵容身,比起被婆子卖掉,能坏到哪去?

列位看官,点个关注不迷路,且听本呦下回分解。